《北国佳人》不是第一回看了,每次都觉得有话可说,可总是到了喉头,又咽下,每次都捕捉不住自己的思想碎片,只好一再地等待,等待那个呼之欲出的东西。
这次是在电视机跟前看的,中央11套《空中剧院》,没有前四次剧场的现场感,却可以摒弃了一切嘈杂,孤独地去等待一个思想火花的闪现。
《北国佳人》好看,经得起再三地看。不谦虚地说,我也是很挑剔的,但是《北国佳人》却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坐下来,尝试着去架起剧作与现实世界的桥梁,架起观众与编剧的桥梁,触摸这部戏到底呈现出来的是什么,又能留下什么。
夜已深,我细细地去捋自己的思绪。
《北国佳人》演到刘喜奎不得已只能嫁人的时候,她选择放弃了她衷心所爱,她的爱,那么纯净,那么真,即使自己身陷泥淖,也要护心上人周全,那个被她放弃的男人多么幸运,而她是那么艰难地割舍掉了自己内心里最美好的一部分。这样的爱情不该提倡吗?在这个纷繁复杂、物欲横流的世界,充斥着权色交易,男盗女娼,爱情沦为一块破抹布,脏了便扔。当我们遍寻而不获时,会不会觉得寻找不回来的那个世界是那样的明媚?这是我非常看重的一点,也愿意穷尽一生去寻找。
五大总统都能看得上刘喜奎,这些权贵们看上的不仅仅是色艺吧?我想,也正是她宁折不弯,不肯委身,才凸显了她的高贵。当她可以转身而去的时候,她又善良到没有走,她给自己冠上了“崔”姓,保全了一个喜欢她的男人的尊严。这真是稀世的温暖。唯一的一次婚姻破灭了,她毅然决然隐姓埋名渡残生。在波波折折的命运起承转合间,她艰难地保存了灵魂的干净。人活于世,有诸多的无可奈何,有可能守不了贫穷,守不住尊严,刘喜奎告诉我们,要我身我主,即使是逆境也要守住灵魂。戏,可以不唱,婚,可以不结,名角可以不当,天地有正气,灵秀复清明,灵魂,我不卖。若搁现在,女人们早跟着总统们走了,珠光宝气、夜夜笙歌也是生活。这一点却是编剧用心良苦的地方了,昆曲《李清照》里也有。灵魂,悬浮在我们的上方,看不见摸不着,却可以左右我们的一切,灵魂堕落了,随即就是人性的泯灭,人性泯灭了,社会也就倒退了,文明也就蒙尘了。这样的价值观,这样的劝世,真可谓苦口婆心,可是啊,可是,却没有人真正去体会。
而我更想说的是,这部戏还有一个隐晦的命题,就是女性的突围。生在乱世,刘喜奎东奔西突,想寻找一个自己的立身之地,哪怕是委身于一个猥琐的男人,这都不可得。是,生在乱世,曹锟说的对,你有多少杆枪多少个兵多少座营盘,枪杆子才是硬道理,其余的都没用,刘喜奎的突围是无效的。生于盛世就好了吗?也不一定。女性依然得依附于男人的权杖之下,即使长袖善舞,也得靠借力上位,而那又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在这个层面上,女性不是独立的,而是附属物,待价而沽。久而久之,女性的精神世界变得越来越荒芜。女性的突围,千百年来都是无效的,尽管现在女性地位提高了,却更多地成为没有思想没有精神领地的玩偶。
我个人认为,《北国佳人》是能传世的,传世之处便在于它的思想性。莎士比亚的戏剧被称为巨作,正是因为抛开戏剧背景,我们看到了由思想的碰撞而焕发出的人性光芒。
回过头来,再看我们的戏剧界,剧目排了不少,钱也花了不少,尤其是大制作,动辄几百万就扔进去了,有多少叫好又叫座的戏呢?屈指可数!剧目排完就扔,戏是写给领导和专家的,不是写给观众的,把文化传承挂在口头上,认认真真地走形式,又有什么意义?
再返回来讲,这样思想性强的作品,有的时候观众不买账,我赞同郭启宏说的,不妨宣称自己是阳春白雪,这个世界已经污浊不堪,不能再让自己去低就粗俗,还是要有一定的引领和提倡,哪怕所起作用小而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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