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亮。最早公开写出性爱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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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中,最早公开写出性爱文字的应该是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然而,在中国新时期文学作品中,尤其是50年代的文学作品里,有关性爱的叙述和描写多半是不能公开直言的。但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开放的社会带动了文化的脚步,一些有关情色的文化以各种方式在吸引着人们的眼球。
1985年,张贤亮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里写出了性压抑,写到了偷窥和做爱及通奸。《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给当时的社会和读者带来的冲击毫不逊于西方的《洛丽塔》。
更多的读者是冲着《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的性情节去购买阅读的,似乎阅读的人们都有一种难耐的性饥渴。在那个禁欲的年代,性始终处在被圈养深闺的境地,很少有人能坦然将性放在阳光下晾晒。但张贤亮就不一样,他将性暴露在作品中,以此来进行深刻的反思,反思社会的变态和人性的变异。
要想以性来揭示社会的弊端或者来达到文学本身的目的,是根本不可能的,当然,除了纯粹的性文学外,但纯粹的性文学却不能属于纯文学的范畴。
有一个事实是我们无法回避的,古今中外的文学史中,几乎任何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中都有性爱的存在,甚至还有的叙述相当的火辣。这里,不能简单地将性拎出来,以此来评说性的存在与否。文学创造是生活的升华,是思想和精神燃放的火花,而文学的根本是离不开人的生活,性在人的生命中有着厚重的影响,就像春天受压在石头下的小草,时节到了,小草总要向天空伸探出绿色的脑袋。要是遇到外在的力量干扰,小草会毫不妥协地以顽强的姿态向这个世界抗争。
当时的读者看过《男人的一半是女人》,都惊诧于文中的性描写,因为张贤亮的叙述非常的大胆直接,甚至将性生活作为情节主线来铺展的。这在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中,是第一个吃螃蟹的。
也有的读者并不是被性吸引过去的,他们是文字背后的沉思者,在读完《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后,他们真切地领悟到,张贤亮写的性并不是真正的性,文字中流淌的性欲也不仅仅是单纯的性欲,而是张贤亮将性欲当作人性的重要内容,并把人的性欲和社会问题精密地联系在一起,张贤亮想表现的是人应该有健全的心理生理,以及健全完善的社会机制。这样的叙述是深刻的,这样的性存在已经完全超越了性描写,也让读者透过性描写感受到作品本身具有的积极意义。
章永璘是一个知识分子,因为身处特殊的社会环境,经常地被整去劳教。改造期间,他干得都是繁重的体力活,在那样压抑的社会环境中,性离他很远,但他又是正常的男人,对性有着一定的渴望,在毫无梳理自身要求的状况下,他只有通过高强度的劳动来缓解自己对性的向往。后来,他结婚了,也没能在婚姻里享受到真正的性欢愉。造成这样的原因有多种,但最主要的是社会和政治的原因。
张贤亮作品中的社会环境总是异常压抑,这种压抑的社会条件不仅压抑了作品中人物的本能欲望,还无形中为人物设置了社会行为准则,于是,读者就能在作品中看到,人物自身的相互纠缠,一种本我和超我的较量,但最终胜利的还是精神上的超我。
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章永璘在芦苇丛中看见了黄香久那充满诱惑的裸体,沉睡已久的性欲本能瞬间爆发,但他已然接受的道德信念与行为原则,却使他压抑住了这种欲望,他最终是以精神上的满足否定了肉体上的需求。与此同时,他也陷入了另一种深层的思索。“啊,魔障啊,魔障!是什么阻止了我扑上前去?既然那种精神上和肉体上的饥渴同时折磨着我和她,既然我们身上都烙着苦难的印记,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苦难中偷得片刻的欢愉?”之后,随着外部的压抑与内部的思索不断发展,超我获得的能量愈来愈大,而本我的能量也就随之越来越小,直至人性与欲望完全受到阄割。果然在八年之后,当章永璘与黄香久结合时,他在肉体上与精神上都变成了阳萎,他已完全丧失了宣泄与创造的心理动力。由此可见,张贤亮的小说创作是在不同程度上受了弗洛依德关于人格结构,人格动力等理论的直接或间接影响。不过,极具创造力的作家张贤亮并没有把自己的小说仅停留在对精神分析某种理论的直接诠释上,事实上,他却正是通过了这种表象描述,表达了一种对社会文化的批判和对知识分子人格命运的解剖与反思。为此,张贤亮又精心地为自己这类小说中的主人公安排了两种主义命运:灵魂的不断沉沦和精神的不断升华。
张贤亮为作品中塑造的人物安排了两种命运,沉沦,升华,但无论是那一种结果,它们所归结的思想只有一个,就是一种超我本位的人格结构,是一种没有活力和没有创造精神的结构,一种压抑性社会文明是一种没有生机的反人本精神的文明。无论是人格或是文明的真正生命力,都必须依赖于感情、激情、欲望的解放。(弗洛依德)
在张贤亮的《爱情三部曲》中,《习惯死亡》中人物的命运是属于沉沦一类的,其实,所谓的习惯死亡实际上就是习惯于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包括政治生活和爱情生活。这一点,是在他一开始想自杀,后来发现自己没有能力,没有兴趣或没有勇气自己去死时,便早已真相大白了。然而,对于这样一个一直想死却没有勇气去死的人,等待他命运的只能是肉体与灵魂上的不断沉沦。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性爱中寻求满足,他宛若行尸走肉的命运与郁达夫笔下《沉沦》的主人公命运是非常的相似。但已丧失死的勇气的他却比《沉沦》的主人公的命运更加可悲。他总是预先乞求别人的宽恕,并主动以自轻自贱甚至是自戕来换取人的同情与怜悯,他的思想颓废与生命沉沦正是中国知识分子在特定时代苦难命运的真正写照。
在《爱情三部曲》的另外两部曲《绿化树》和《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张贤亮却为读者展现出了一种截然相反的灵魂世界。章永璘们在情爱中再造了生命,升华了灵魂。《绿化树》中马缨花在“我”急欲获得肉体满足时的一句提醒,让“我”羞愧得甚至想以死来忏悔,而随后不断地阅读《资本论》,又使“我”在灵魂上不断得以超越,于是“我”产生“要去追求光辉的那种愿望,要追求充实的生活以至去受更大的苦难的愿望。”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是张贤亮《绿化树》的一个续篇,也是张贤亮所有作品中引起争议最多的一个,主人公章永璘在长期压抑下已成为了半个男人,是黄香久重新造就了他,从这个意义上说,男人的一半确实是女人。但在另一方面,两个人毕竟是在非常情况下结合,他们缺乏真正的爱情基础,单靠性的需要是很难维系婚姻的。章永璘之所以要离开黄香久,也许正因为她唤醒了他尘封已久的激情,所以他才有勇气向现实挑战,要去开创新的生活。
张贤亮,这个被两次劳教,一次管教,一次关监的男人,他与章永璘至少有着同病相怜的经历,也是个“因诗犯禁”的“右派”,他借着知识分子的眼光去反思动乱社会留下的的创伤。伤口既产生,就不可能在瞬间愈合,意义也是如此,或许是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所肩负的社会责任也不是那么轻易搁置的。张贤亮曾说:“我是用很严肃的态度写这篇小说的,我想通过一个人性被扭曲,不仅在心理上扭曲,即使在生理上也受到扭曲,来反映一个可怕的时代;告诉世界,这样的时代不能再存在下去。”不管是否有人给张贤亮定论为流氓不氓流,首先他是一个知识分子。他就要扛起自己的一份责任和反思。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运用了关于性的心理学,表现了爱情的唯物主义观念,或者唯利主义观念。小说被认为是中国当代文坛较早正面涉及性心理和性描写的作品,这本身就是一个突破。任何作家的创作摆脱不了时代的影响,作品无论在思想和内容及形式上都必然有着时代的印记。张贤亮也没有摆脱,但他开了天辟了地。《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是八十年代文坛的一面鲜红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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