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你不懂时尚，你就是妖怪

    这是在北京服装学院讲课时说的关于明代妇女穿戴时尚的一个小故事。

    时尚一词出现较早，古人所言的时尚就是指当时的风尚，也称为时髦、时兴。《西游记》第八十二回中，猪八戒看到两个从无底洞中出来的女妖，原文描写为：“却说八戒跳下山，寻着一条小路，依路前行，有五六里远近，忽见二个女怪，在那井上打水。他怎么认得是两个女怪？见他头上戴一顶一尺二三寸高的篾丝狄髻，甚不时兴。”

    明代已婚妇女在正式场合要在头上戴狄髻（狄字为上髟下狄，字库未收）。狄髻从唐宋妇女的假髻、冠子发展而来，与成年男子戴巾的性质相似。如果穿吉服，则需插戴全套头面，以示隆重。狄髻通常的造型为顶部略尖的圆锥状，形如覆杯，底部有一圈宽沿。一般先用头发、马鬃、金丝、银丝等材料编成疏网状的内胎，外侧再覆上皁纱，然后插戴簪钗等首饰（头面）。狄髻头面的标准配置为：正面的“分心”（多为观音佛像或梵字）、草虫簪、两侧的花头簪、顶部嵌宝石的花形“挑心”、后部山峦状的“满冠”、底部两侧的金簪和云形“掩鬓”，两耳戴耳环（多为葫芦形）。

    明代狄髻尽管材质丰富，但最流行的还是金丝与银丝编的狄髻。如《金瓶梅》第十一回就写道：“（李瓶儿）夏月间戴着银丝狄髻，金镶紫瑛坠子。”第二十回：“（李瓶儿）又拿出一顶金丝狄髻，重九两。因问西门庆：‘上房他大娘众人，有这狄髻没有？’西门庆道：‘他们银丝狄髻倒有两三顶，只没编这狄髻。’”从描写可知银丝狄髻在此时比较常见，金丝狄髻则相对贵重。

    一般认为《西游记》的创作年代大约为明代嘉靖至隆庆年间，《金瓶梅》成书也在隆庆、万历时代，两书相差不远。我们对比前面的两段描写可以看出，此时（也就是明代中后期），女性（至少是城市妇女）的狄髻是以金丝、银丝的材质最为时兴。而《西游记》的作者给两个女妖设计的狄髻是竹篾丝编成的，且又一尺多高，和当时的流行大不相同，让读者一看就知道是不闻世事、跟不上城市风尚潮流的山野妖怪，现代人可能没觉得有什么，明朝人读到这一段时应该能会心一笑。

    清初叶梦珠在《阅世编》中提到：

    “余幼见前辈冠髻高逾二寸，大如拳，或用金银丝挽成之。若乌纱者，顶上装珠翠沿口，又另装金花衔珠如新月样，抱于髻前，谓之插梳。其后变式，髻扁而小，高不过寸，大仅如酒杯，时犹以金银丝为之者，而插梳之制遂废……崇祯之末，髻愈大而扁，惟以乌纱为质，任人随意自饰珠翠，不用金银。顺治初，营中眷属，往往纯以金银为之，金者镂花，银者珐琅及烧染紫金色花，饰于髻顶……年来髻式不一，或纸胎纱表，或铜丝为质，装成花朵，以天鹅绒为表，样各不同。总之，高不过二三分，大几及尺，装珠贴翡，必选极精，不以多为贵矣。康熙二十五、六年后，又尚扁小，高不过一二分，径不过二寸许耳。”

    据《阅世编》卷九中的叶梦珠自述：“至次年十月，余方十岁，惨遭先慈之变，遂辍学，此祟祯之六年也……”祟祯六年（1633年）叶梦珠刚好十岁，他应生于天启四年（1624年），恰好目睹了明清易代时的服饰流行趋势。 

    叶梦珠对妇女冠髻的描述将明末至康熙中叶，狄髻（或冠子）大小、材质、装饰的变化记录得非常清楚。其中提及作者幼时，也就是启祯年间，妇女冠髻“用金银丝挽成之”，与前面《金瓶梅》写到的明代中后期金丝、银丝狄髻的流行吻合。

    现代人常爱将走在潮流尖端的时尚青年视作“妖孽”（如说北京西单总是“妖气冲天”的），而《西游记》则告诉大家，在明朝人看来，你不懂时尚流行，才真真是“妖怪”。这莫非也是明代后期全民投身时尚运动的原因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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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最后要为不爱时尚的学问人们打个圆场。明朝张岱（陶庵）说过这么一段话：“吾浙人极无主见，苏人所尚，极力模仿。如一巾帻，忽高忽低，如一袍袖，忽大忽小。苏人巾高袖大，浙人效之，俗尚未遍，而苏人巾又变低，袖又变小矣。故苏人常笑吾浙人为‘赶不着’，诚哉其赶不着也。不肖生平倔强，巾不高低，袖不大小，野服竹冠，人且望而知为陶庵，何必攀附苏人始称名士哉？”赶不上咱就不赶了，我不时尚，我还是我！所以非潮人们大可不必在意穿着打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