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岁月里,弋阳腔几乎是一个流浪儿。我们再来看看弋阳腔浪迹天涯的脚步。
无休无止的迁徙与逃亡,使得弋阳腔在它的原发地几乎绝迹了,但是在弋阳人或是熟悉弋阳腔的人们所到之地,弋阳腔依然顽强地流播着。象是蒲公英,遇到合适的土壤,便生根、开花、结果……
明范濂《云间据目钞》记载:“戏子在嘉、隆交会时,有弋阳人入郡为戏,一时翕然崇尚,弋阳遂有家于松者。……”这段史料,正是弋阳人逃亡至松江一带“吃开口饭”并定居下来的真实记录。
由于弋阳人的到来,“弋阳梨园”在苏、松一带兴盛一时,如果不是一些知识分子出于偏见,有意排挤来自下层民众的弋阳腔,短时间内弋阳腔是不会在苏、松一带没落下去的。
大批逃亡的弋阳及其周边地区的百姓,四处寻找安身的处所,一部分人经过邻县乐平、浮梁,进入安徽皖南一带,与当地的余姚腔相结合,产生了“乐平腔”和“青阳腔”;一部分人经贵溪、宜黄,继续深入到福建、广东,推动了当地地方戏曲的变革;还有一些人经南昌进入湖南、湖北、贵州、云南、四川等地。万历年间任云南澜沧兵备副使的王士性就亲眼见到了“云南全省,抚人居什之五六”的情形。
四处逃亡的流民,一路播撒着弋阳腔。弋阳腔仿佛就是老家那棵老樟树,散发出来浓浓的思乡情结。
化不开的乡愁,在流民中间蔓延,只好以激越的弋阳腔来排解。此后又有了江右商帮的加入,商人的流动更为频繁,也需要弋阳腔来排遣寂寞,寄托乡思。这不但壮大了弋阳腔的声势,也扩大了弋阳腔在各地的影响。“向无曲谱、只沿土俗”、“改调歌之”、“错用乡语”的灵活和包容,使得弋阳腔在各地的土壤中扎下根来,由此派生而来的地方戏曲逐渐繁盛起来,弋阳腔也就成了许多地方戏曲的源头之一。
人活着,总有一些郁闷是需要排解的。
历史证明,比较有效地排解郁闷的场,往往在民间。
类似于弋阳腔和安塞腰鼓这样的属于普通老百姓的大呼大吸,就足以强健中华文明的体能素质。
法国思想家狄德罗说,一种伟大文化的终极生命力,一定不会是富华精细的。它不会是修剪过度的皇家园林,而是粗粝嶙峋的海边礁石;不会是宫庭御池的节日喷泉,而是半夜山间的狂风暴雨;不会是沙龙名嘴的激烈争辩,而是白发夫妻的临别拥抱;不会是巴黎学府的字音考据,而是泥腿首领的艰难跋涉。
弋阳腔,就是一次泥腿首领的艰难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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