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昆曲净丑戏与市场之关系
作者/彭剑飙
摘要:
在南昆发展历史上,乃至在全国整个昆曲发展历史上,有几个特殊时期、特殊地域,是五个行当齐全,甚至是净丑戏盛行的时期,导致当时的观众几乎遍及整个群体,而绝非陆萼庭笔下“昆曲的基本观众是‘知识者’”。
关键词:
昆曲、净丑戏、武戏、观众、市民、市场
纵观昆曲的发展历史,不难发现,从《浣纱记》开始,到“十部传奇九相思”,到清初两大巅峰之作《桃花扇》和《长生殿》,生旦戏一直是昆曲的主要行当,加上丑行,组成所谓南昆“三小戏”的说法,即“小生、小旦、小花脸”。
其实,在南昆发展历史上,乃至在整个昆曲历史上,有几个特殊时期、特殊地域,是五个行当齐全,甚至净、末、丑和武戏(以下简称净丑戏)盛行,导致当时的观众几乎遍及整个社会群体,而绝非陆萼庭笔下“昆曲的基本观众是‘知识者’(泛指具有一定文化修养的各色人等),知音的官僚也好,耽嗜昆曲艺术的文士也好,曲友身份的医生、商人也好,一例归入‘戏迷’的队伍来。”[1]
所以,在昆曲的传播与发展中,有两条线索,或者说是两条路线,一个是以传统的生旦戏为主要剧目,面向知识分子为主的观众。一个是以净丑戏为主,面向广大劳动群众为主的观众。
本文就后净丑戏的历史,来探讨当下昆曲观众的培育与市场之关系。
一、昆曲自产生以来,净丑戏曾在不同时期兴盛。
昆曲源于昆山腔,是南戏四大声腔之一,又受北曲的影响。无论是南戏或是北曲,都发源于民间。南戏七种角色就有净、末、丑、外,剧目以广大老百姓喜闻乐见的爱情婚姻和家庭生活为主。北曲杂剧中角色也有末、净,其中净是地位低下的喜剧性人物。剧目以揭露社会黑暗,反映人民疾苦以及表现英雄主义、歌颂忠良、鞭挞奸佞和反映家庭伦理社会道德状况。
昆曲自产生以来,无论在苏州、南京,还是到北京的宫廷以及为宫廷服务的扬州,净丑戏都已经开始兴起。即使是到了落魄的清末民国,以文戏为主的传字辈,由于观众从文人到市民,再到农民,也开始演出净丑戏。
(一)、昆曲之初,净丑戏并行。
《宝剑记》是武戏,昆曲的代表剧目之一,它几乎与《浣纱记》同时问世。同期的《鸣凤记》也打破了传奇作品以生、旦为主的格局。说明昆曲一开始并不是生旦戏的专场,而是由于后来家班的盛行,导致局限于厅堂、园林的氍毹上演出,只能是以生旦文戏为主。
(二)、明末清初,净丑戏兴起。
到了明末清初,“昆曲的观众结构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昆曲观众的单一贵族阶层,已为新兴的市民阶层所浸润。”[2]此时,以李玉为首的苏州派剧作家,以市民的眼光,撰写了大量以时代为背景的剧本,反应市民心声,并立即搬上昆曲舞台。而“李玉本质上是一位市民剧作家,与昆剧初创时期的士大夫剧作家不同,他开始把市民阶层作为主要的观众对象。”[3]净丑戏占据一定比例,如李玉的《人兽关》的净丑戏、《万里圆》的“三花脸碰头”、《麒麟阁》的武戏、《昊天塔》和《风云会》的净行戏等等,朱素臣《双熊梦》的丑戏、朱佐朝《渔家乐》的刺杀旦戏等等。
与此同时,苏州出现很多职业戏班,他们的观众都是以新兴的市民阶层乃至农民,热闹好看的净丑戏深受欢迎,因而出现了像周铁墩、孙阎王、苏又占、陈明智、詹子望、李文昭等等这些净行演员。
(三)、康乾时期,净丑戏也随时为宫廷服务。
康乾时期,宫廷在苏州、南京、扬州和北京设立相关机构,管理和培养昆曲演员,主要为皇家服务。在这个时期,净丑戏也占有相当的地位。
即使在苏州,虽然以生旦戏为主,但还有不少净丑戏艺人,如“陈义生(老生)、马武功(即马文观,白净)、詹子望(大净)、钱云从(二面)、王九皋(副末)、王丹山(老外)、……周德敷(大净)”[4]。乾隆48年,在苏州重修老郎庙的名单中,还有“王九皋(副末)、蔡茂根(二面)、陆正华(二面)、倪仲贤(老外)、姚瑞芝(二面)、张季芳(老生)。”[5] 并且苏州的净丑戏演出也非常多。如扬州七大内班中艺人大都是苏州人,“原来在苏州时,经常在戏院、庙会里演出,进入内班以后,就只应堂戏,不上广场,跟一般观众的关系反而疏远了。”[6]
扬州七大内班中,据《昆剧演出史稿》统计,生旦总人数56人,净末丑总人数72人,虽有部分重复,如金德辉和周仲莲既在大洪班,又在老江班,但不影响大数据,可见即便是贵为皇家贵族演出,各个行当人数相差不是很大。可见此时观众群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生旦戏只是为了储备给皇帝南巡演出,平日里扬州市民还是喜好净丑戏。而扬州其他的职业昆班中,净丑戏也不少,著名文人侯方域笔下的马伶,就是当时著名的净行艺人。
(四)、民国以来,传字辈也演净丑戏。
嘉道以降,昆曲奄奄一息。1921年苏州传习所的成立后,虽然南昆历来净丑戏较少,资力量也不足,但对于五个行当的培养还是齐头并进。在44人中,净行6人、末行9人、丑行9人,净末丑行人数相对以往还较多。
在后来的演出中,武戏逐渐增多。前后礼聘京剧名师周宝奎(武生)、林树棠(武旦兼武生)、林树森(老生兼红生)、盖叫天(武生)、王益芳(哑巴武净)、张翼鹏(盖叫天的长子,长靠、短打武生、武丑)、王洪(武丑)以及夏月恒等人,向汪传钤、刘传蘅、华传浩、邵传镛、沈传锟、华传浩、吕传洪、陈传荑等人传授不少武戏。
由于演出地点为开放式的城市剧场和农村草台,观众也从文人士大夫到普通市民乃至农民。为了吸引观众,净丑戏就成了主角。王传渠曾说,仙霓社观众“初期比较多,超过两百人,后来惨透了,就只剩下几个人也有的,到了最后,不得已还要以武戏来拉观众,连不懂戏的人也看得懂,像演出《安天会》、《武松打店》、《三岔口》这些戏码。”[8后来跑码头,到村镇演出,不仅净丑戏增多,更是连表演方式都有所改变。郑传鉴曾回忆说:“过去在野台演出时,没有麦克风,台下的观众很多,而且未必听得懂演员的四声腔调。那时,我尽量配合唱词增加身段动作,以表情、动作表达剧情。”[7]
(五)、解放以来,南昆净丑戏演员也不少。
解放以后,在江苏、上海和杭州,南昆的四个院团中,由于提倡文艺为工农兵服务,为普通人民服务,因而净丑戏演员也不少。
根据吴新雷编纂的《中国昆剧大辞典》统计。
江苏省两个院团,继字辈43人中净行3人、老生9人、丑行5人,其中还有一个女老生陈继卿(雪珍),另有兼副的小生金继家(家昆),算起来18人,比例也不小。承字辈多转行,不列数据。
上海昆剧团昆大班的9个老艺术家中,其中计镇华为老生、刘异龙为丑行、方洋为净行、王芝泉为武旦、张铭荣是武丑,5位是净丑行演员。
浙江省昆剧团解放后培养了世、盛、万三代演员。其中世字辈23人中老生3人、武旦2人、丑行4人(1人兼净)、武生1,共计10人,接近一半的比例。盛字辈33人中老生4人、武生1人、武旦3人、净行4人、丑行3人,共计15人,除去乐队8人,占比一半以上。秀字辈53人中老生6人、净行4人、丑行4人、武生6人、武旦、丑旦、刀马旦5人,共计25人,除去乐队14人,占比近三分之二。
(六)、历史上,昆戏画多为净丑戏
上述都是净丑戏演员方面的情况,其实在相关资料中,还有一个关于昆曲净丑戏兴盛的佐证,就是昆戏画。比如在陆萼庭的《清代戏曲与昆剧》(中华书局2014年版)《谈昆戏画》一文中,有这样的记述,
“清康熙帝和乾隆帝……正宗的昆戏画……以净丑戏为主……净丑折子戏多而精彩……”
“道光时人所绘册页十二开……十二出净丑戏中如《下山》、《后亲》、《扫秦》、《拐儿》、《教歌》等都是常见。也有一些则较冷僻,如《儿孙福·势僧》,写势利和尚侧身倚椅而坐,极为传神。此出是乾嘉时期大江南北极负盛名的剧目”
“在现存的昆戏画中,苏州博物馆所藏《昆剧人物画册》……残存八帧……李涌手绘……包括八出昆戏,其中六出是《虎囊弹·山亭》、《连环记·掷戟》、《孽海记·下山》、《寻亲记· 后金山》、《琵琶记· 弥陀寺》、《浣纱记· 赐剑》……昆戏画以净丑戏为主,此册中除典型的净丑戏外,《弥陀寺》、《掷戟》、《赐剑》主角都是生旦,惟配角中有净丑,也算数,以便扩大戏画的题材,这是与常见昆戏画稍异之处。”
“进入晚清……戏曲家宣鼎……编绘了一部《三十六声粉铎图咏》……一共画了三十六出净丑戏。”
“晚清著名仕女画家胡三桥(锡珪)所绘的昆戏画,这是罕见的四条屏形式……这四出戏是《绣襦记·教歌》、《白罗衫·贺喜》、《万里圆·打差》和《琵琶记·拐儿》……这里着重说说《白罗衫·贺喜》。此戏人物丑、付、净俱全,与《打差》一样是所谓‘三花面碰头’的戏。”
综上所述,虽然南昆以三小戏为主,但由于在发展的过程中,净丑戏也在不断发展之中,并且由于观众群的变化,戏份也在不断增加之中
二、昆曲的分支,历史上大都以净丑戏为主。
昆曲的分支或流派,苏南、浙北一带风格近似,另有浙江的宁波、永嘉两个支流,以及湖南的湘昆和北方的昆弋两个支流,风格与苏昆迥异,观众大都以市民和农民为主,因而表演风格与演出剧目都显得开朗、豪迈、粗犷,与传统苏州昆曲的细腻柔丽相去甚远,当然也以净丑戏为主。
(一)、金华昆曲。
金华目前虽然没有职业昆曲团体,但历史上当地昆曲也相当盛行过。
金华昆曲的特点, “人称‘金昆大班’,也就是所谓‘草昆’。虽然子弟皆宗吴门,但是由于观众主要是农民,因而形成了别具一格的演出风格,即唱腔不事典雅婉转,专讲声请真切;演出不求细腻精致,特重神似意深。在长期的草台表演中,形成了轻文重武,轻唱重做,轻小重大,以武戏、做工戏、整本戏为主的演出特点。”[9]
(二)、永嘉昆曲。
永嘉昆曲史上,有记载的净丑戏艺人中,有杨盛桃(名丑)、叶良金(小生、正生即老生)、高玉卿(旦行兼武旦)、蔡怀卿(净行)、章兴姆(旦行兼武旦)、濮岩昌(正生兼武生)、杨永棠(小生)、李魁喜(旦行兼武旦)、杨银友(小生)、陈花魁(正生)等等。永嘉昆曲的行当分的不是很细,但也是以净末丑和武戏为主。
永嘉昆曲的特点,“永嘉昆曲剧目结构的平民意识……永昆的服务对象都是一般的平民百姓,所以剧目的选择与组成都是一般民众所喜闻乐见的内容。”“家庭伦理剧较历史剧为多。在永昆舞台上,帝王将相出现的频率远不及市井小民多。”再一个是“丑角戏多……在每一个台基、每一场演出中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有的剧本往往要进行大量的压缩和删芟,但一般都保留了丑角戏的折子。”
还有一个特点“真刀真枪的武戏……演员在台上可以自由发挥,凭借自己的武功进行展览性表演,这也可说是一直特色。武戏演出到一定的时候,可以脱离剧情,变成纯粹的硬气功或杂技表演……”[10]
(三)、湖南昆曲
1992年8月21日,湘昆名净雷子文接受洪惟助采访,“湘昆的花脸戏并不少……在农村演出,所以就要演一些热闹戏以吸引观众的注意……湘昆的花脸戏比南昆更偏重武功,也要粗犷一些……和北昆倒是比较相似。”
历史上湘昆知名净丑戏艺人有雷鼎堂(净行)、郑光福(净行)、刘翠红(老生,文武兼长)、李金富(丑行)、雷石富(净行)、李雪德(老生)、谢金玉(小生兼老生)、刘鼎成(小生,文武兼长)、梁学松(老生)、蒋玉昆(净行)、侯文章(老生)、侯文保(丑行)、李向猷(净行)、张宏开(旦行、刺杀旦)、李子金(丑行)、侯祖祥(丑行)、萧文雄(净行)、胡水保(老生)、刘坤山(老生)、李升豪(净行)等。
湘昆的艺术特点:“湘昆经常演出的剧目有‘三钗十八记’之说……湘昆的大本戏多、折子戏少;武戏多、文戏少;反映普通民众生活题材的剧目多……究其原因,主要是湘昆出于湖南,观众来自广大农民、手工业者及一般。”另一方面,“看武戏成为当时的一种社会休闲时尚。所以湘昆武戏较多,甚至于将文戏也改作武唱了。”[11]
(四)、北方昆弋
论净丑戏,当以北方昆弋为最多。
早在乾隆时期,北方高腔十三绝中,有池彩官(武生)、虎张(武丑)、嘟噜胡(老外)、杨大彪(红净)、老公李三(武生)、马年(黑净)、霍六(老生)、唐套儿(花脸)、陈丑子(丑)等人,绝大部分都是净末丑武戏。
据吴新雷教授主编的《中国昆剧大辞典》统计,醇亲王1863年办庆字辈班10多人,净行3人,丑行3人,共计6人。1888年荣字辈30多人,老生6人,武生3人,净行6人,丑行4人,共计19人,占比高达三分之二。1890年玉田人王绳办班38人,称益字辈,现知姓名23人,净末丑武共计15人,占比一半左右。1920年,束鹿县王香斋办班10人,净末丑武6人,占比一半以上。
民国时期活跃的舞台上的净丑戏演员,还有不少。如“活猴儿”郝振基、“活天王”陶显庭、“活钟馗”侯益隆、“活林冲”王益友,还有侯永奎(武生)、魏庆林(老生),以及一专多能的白云生(工小生,兼武生、花脸、丑角)、马祥麟(兼工贴旦、正旦、武旦)、侯玉山(净行兼武丑、武生、武旦)、郭蓬莱(黑头兼能生、丑)等等。
《马祥麟谈北昆》一文中,还提到张子久(花脸)、邵老墨(武旦兼武净)、化起凤(红脸)、侯瑞春(武旦)、马彩凤(刀马旦,马祥麟之父)、侯炳武(武生)、韩子峰(武丑)、刘同德(架子花脸和武丑)等人,以及“北昆老先生的第二代有侯玉山儿子侯广有(架子花)、侯永奎儿子侯少奎(武生)、白玉珍儿子白士林(武生)、女儿白小华(武旦)……侯炳武儿子侯宝珠(武生兼剧务)、侯宝江(花脸)等。”
北方昆弋的特点,洪惟助主编的台湾版《昆曲辞典》有描述:第一:剧目中武戏、花脸戏所占比重较大;第二,表演比较粗犷豪放;第三,歌唱少入声;第四,念白带有浓厚的京南或京东口音。主要原因是北方昆弋多在河北的农村流行,在野台子演出,剧场不扰音,更受当地生活习俗、风土人情和民间高腔艺术的影响,形成了北方昆曲的特色。戏码都是很硬的,好多都是成本大套的戏,当时很受欢迎。
1992年1月20日,侯少奎接受洪惟助采访,“北方的武生多而南方的武生少,北方的武生教粗犷豪放,多半演出武戏、花脸戏,多擅长大靠戏。”
综上所述,昆曲的支流,无论是南方的永嘉、金华地区,或是西南的湖南地区,或是北方的昆弋,有以下几个共同特点:
1、净、末、丑、武戏多;
2、全本戏多;
3、观众主要是市民和农民。
以上这些特点,在张亚玲《谈湘昆的艺术特点》一文中有详细的叙述。“他们(指农民)看戏与达官贵人和文人墨客欣赏观念不同。一方面在内容上,喜欢精彩曲折的情节和惊险刺激的场面;另一方面在时间上,主要利用闲暇时间,习惯一次看完一个完整的故事。”“湘昆剧目反映普通民众生活题材的戏多,这是过去湘昆戏班演出主要面向社会基层,特别是长期面向农村的结果。广大群众愿意看反映自己日常生活的故事,觉得这些故事跟自己休戚相关,像‘李三娘’、‘赵五娘’、‘武松’、‘鲁智深’、‘邬飞霞’等,这些人物在他们的生活中似曾相识,生动活泼,乡俗风味浓郁,看来感到更加亲切,喜欢欣赏这些剧目就在情理之中。”[12]
这些描述,不仅仅是湘昆观众的特点,也是所有面向农村观众的昆曲的特点,无论是北方昆弋还是永嘉昆曲,都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三、净丑戏现状
就目前全国昆曲行当来说,生旦戏占据绝对优势,净丑戏中,相对都较弱。因而出现了2014年底全国七个院团、八个版本《牡丹亭》汇演,招致国内许多昆曲界人士在不同场合的批评,特别是永嘉昆曲传统历史上从来没有演出过《牡丹亭》。
根据《中国昆曲年鉴2013》粗略统计,在第五届中国昆剧艺术节上,获优秀表演奖的15人中,除上海昆剧团的老生演员袁国良1人外,其余14人均为生旦演员。获得表演奖的15人中,武生有程伟兵、季云峰、唐珲3人,老生鲍晨1人,净行赵于涛1人,武旦白云1人,总计只有6人为传统生旦以外的演员,丑角更无一人。
根据《中国昆曲年鉴2013》,七个院团2012年度演出剧目,净丑戏粗略统计如下。
1、北方昆曲剧院
北方昆曲剧院是在北方昆弋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而北方昆弋是以净丑戏为主。2012年北方昆曲剧院共131人,演出254场,净丑戏50场。演出地点不定,既有专业剧院,也有高校等地,还有露天广场及小部分农村。
最多的是《夜奔》10场,分布在7个场所,其中大观园戏楼3场、富力广场2场。《嫁妹》7场,分布在6个场所,既有恭王府、清华蒙伟民音乐厅和长安大戏院,也有新华社自助餐厅、大观园戏楼和湖广会馆;
演出4场的有《闹龙宫》和《挡马》,《扈家庄》、《刺虎》、《下山》均为3场,《千里送京娘》、《扫松》和《弹词》2场,《活捉》、《打子》、《问探》、《出猎》、《相梁刺梁》、《打虎》、《寄子》、《小宴》、《水斗》乃至《单刀会》,都只有1场演出机会。
2、湖南省昆剧团
湖南省昆剧团的传统观众也是农民,剧目以净丑戏为主。2012年该团共85人,演出100场,净丑戏51场,超过半数。演出场所最多的是乡镇村子、露天广场、营业单位,也有演艺中心、大剧院、政府大学,乃至敬老院等等。
演出最多的是《醉打山门》15场。
其他演出4场的有《财神跳加官》、《千里送京娘》、《双下山》、《借茶》和《出猎》。2场的有《三岔口》、《弹词》、《金猴闹春》、《湖楼》、《抢棍》、《诉猎》。《打店》、《相骂》、《杀嫂》、《挡马》、《金猴贺喜》都是演出1场。
3、永嘉昆剧团
永嘉昆剧团的传统观众和湖南昆剧团一样,也是农民,剧目以净丑戏为主。2012年该团共32人,演出58场,净丑戏40场,占到演出的绝对多数。演出场所几乎都在古村古镇、中学广场、中小剧院等.
其中《双下山》7场,《扈家庄》5场,《白蛇传》、《小商河》、《单刀赴会》均为4场,《三岔口》、《挡马》、《百花公主》均为3场,《探庄》和《三请樊梨花》各2场、其余《借扇》、《问探》、《借扇》都是1场。
4、江苏省昆剧院
江苏省昆剧院共117人,演出467场,净丑戏76场(不含昆山周庄日日演)。演出地点最多的是面向市场的兰苑剧场。
《虎囊弹·山门》演出最多,只不过绝大部分是在昆山周庄的“日日演”。其他场共演出16场。其他《九莲灯·火判》8场、《雷峰塔·断桥》5场、《长生殿·酒楼》4场,《岳飞传·小商河》、《西厢记·游殿》、《十五贯·访测》、《鲛绡记·写状》均为3场。
而《天下乐·嫁妹》、《风云会·送京》、《孽海记·双下山》、《宝剑记·夜奔》、《水浒记·活捉》、《奇双会·写状》、《琵琶记·扫松》、《三岔口》和《儿孙福·势僧》则各2场。《天下乐·钟馗嫁妹》、《武松打店》、《燕子笺·狗洞》、《施公案·洗浮山》、《麒麟阁·三挡》、《蝴蝶梦·说亲》、《风筝误·惊丑》、《奇双会·哭监》、《红梨记·醉皂》、《浣纱记·寄子》、《义侠记·打店》、《凤凰山·赠剑》、《货郎担·女弹》只有1场。
5、上海昆剧团
上海昆剧团共131人,演出106场,净丑戏18场,并且演出地点多在剧院、高校。
《白蛇传》7场,分别是华东理工大学、复旦大学、逸夫舞台、复视觉艺术学院、上海师范大学奉贤校区、湖北师范学院、中山大学。
《烂柯山》6场,分别是逸夫舞台、纽约、梅兰芳大剧院、上海大学、人民大舞台、苏州昆剧节。
其演出1场的有,《跳加官》、《雷峰塔》、《闹龙宫》、《千里送京娘》、《问探》,后三者还是在海外演出。
6、苏州昆剧院
苏州昆剧院共101人,演出剧目全是生旦戏,并且演出单位几乎全在专业剧院。除青春版《牡丹亭》外,《玉簪记》5场、《长生殿》3场、《南西厢》3场、《满床笏》2场。
7、浙江昆剧团
浙江昆剧团共81人,演出266场。演出剧目资料不全,无法统计。
上述粗略统计,可以看出,除湘昆和永嘉昆剧团净丑戏稍多外,原本净丑戏为主的北方昆曲剧院,2012年也是以演出生旦戏主,净丑戏成了点缀。而南昆的四个院团中,江苏省昆剧院因其体制,必须面对市场,因而兰苑剧场演出多为净丑戏。苏州昆剧院走的另一条路线,在专业剧场和高校推广生旦戏。上昆的数据相对粗略,浙昆资料不全,但也以生旦戏为主。
在总计演出的1251场中,净丑戏236场(不含苏昆和浙昆),北昆演出最多的是《夜奔》10场,上昆是《白蛇传》7场,江苏省昆是《虎囊弹·山门》16场,湘昆《醉打山门》15场,永昆《双下山》7场,除上昆是大戏外,其余均为折子戏。
这些粗略统计的数据,虽然不能反映整个净丑戏演员和剧目的精确数字,但从一个方面也可以看出,许多业内人士所担忧的昆曲全国趋同化、生旦戏化。尤其是去年底八个版本的《牡丹亭》,更是遭人诟病。
8、老艺术家的担忧
净丑戏的衰弱,早在就有端倪。
1993年1月21日,84岁的南昆名净邵传镛接受台湾洪惟助教授采访时就有端倪。洪惟助问:“如此说来,南方花脸戏就后继无人了?”邵传镛回答:“确实如此!我自己心里很内疚的,老师教我好多戏,现在我不能传下去。”
2014年12月18日,北昆名净周万江在接受杨守松老师采访时,说:“现在我想往外掏,没人来接!”“我们团里不来学,给北京昆曲演习社传授,给天津昆曲研究会,两个票友传递,给他们教戏。”
2015年2月3日,昆大班学员、工老生的陆永昌老师,接受采访时也非常感慨,当年蔡正仁老师眼光长远、力排众议,让自己连续六年培养袁国良一个人。并且现还在培养浙昆的鲍晨和北昆的青年演员。他表示,现在全国的末行演员,无论老生还是老外,都非常薄弱,否则自己年纪一大把,为什么还要南来北往的教学。
2015年元月27日,永嘉昆剧团老艺术家吕德明老师(老生)告诉笔者,过去永嘉昆曲老生戏很多,还有武戏,现在都很少了,人才的培养也出现了断层。
也难怪在2014年11月4日,在昆山举行的“中国昆剧古琴研究会理事会”上,蔡正仁老师表示,二十多年前昆曲的行当就已经开始缺失了。曾任苏州艺术学校校长的杨晓勇老师也说,现在的孩子几乎没有人愿意学净行和丑角,都争着、抢着学生旦戏。这样下去,对于昆曲的未来也是个大问题。
四、“昆曲回故乡”活动,以及《粉墨宝贝》的上映,将培育不少昆曲观众,净丑戏的需求会增多,也是时代的需求。
综上所述,昆曲出自乡野,继承北杂剧和南戏的露天演出基因,但自文人士大夫参与以后,逐渐形成两条路线,生旦戏主要面向知识分子,净丑戏主要面向广大劳动群众。其实净丑戏的观众更多,传字辈许多老师也曾表示喜欢净丑戏,如包传铎老师1992年2月14日接受采访时说:“虽然我主要学老生,但我更喜欢演小花脸、二花脸。”
因此,昆曲的发展,要两条腿走路,一是在高校、剧院之间传播生旦戏,二是在普通老百姓之间传播净丑戏,在这一方面江苏省昆剧院的安排值得思考。
江苏省昆剧院自2013年3月11日启动的“昆曲回故乡”高雅艺术进校园、进社区、进企业活动,当年计划在16家台资企业、69所学校以及23个社区进行演出。期间安排剧目有“《宝剑记·夜奔》(杨阳饰林冲)、《十五贯·访鼠测字》(钱伟饰娄阿鼠、计灵饰况钟)、《虎囊弹·山门》(曹志威饰鲁智深)、《牡丹亭·游园》(周向红饰杜丽娘、丛海燕饰春香)、《施公案·洗浮山》(赵荣家饰贺天宝)。演员多为青年演员,剧目多以净丑戏为主。[13]
在“昆曲回故乡”活动中,首先放映的是台湾著名漫画家林政德先生全力打造的昆曲元素3D动画片《粉墨宝贝》[14],藉以调动大家的兴趣。不久以后,《粉墨宝贝》即将登陆荧屏,在更大、更广泛的范围内传播昆曲。
对于这样的安排,江苏省昆剧院院长李鸿良表示:“昆曲不应该属于小众艺术,而应该是被大众接受的艺术。传承昆曲艺术,关键在于培养昆曲真正的观众,让看‘热闹’变成看‘门道’。” [15]
“昆曲回故乡”活动的效果从师生门的口中就可见一斑。秀峰中学初一语文老师殷妹娟是昆山本地人,除了知道昆曲发源于昆山,其他并无了解,“第一次现场看昆曲表演,我和学生一样感到新鲜、震撼,真是非常直观的传统文化学习。”初一(9)班的夏文飒,最喜欢曹志威大哥哥在《醉打山门》中扮演的鲁智深:“单腿站立模仿十八罗汉,绝了,很炫!” [16]
“演出史上剧目的几次大筛选,表演形式的几次大变革,其最大的意义是铸就了今日我们看到的昆剧。厅堂红氍毹上的精致往往脱离群众。”昆曲的最大特点是载歌载舞,“但这个‘舞’字也颇能误认观众如此,演员何尝例外。”大量的歌舞,让许多观众高呼看不懂。而“大量的净丑戏并没有太多的舞,可它却是昆剧一绝。”[17]就是这一绝,使得许多文化水平不高的普通老百姓,也照样可以欣赏到雅致的艺术。而需要大力培养净丑行当的演员,不仅普通老百姓喜爱,符合市场的需求,也符合社会和时代的需要。
本人才疏学浅,如有不当,请诸位不吝赐教。
注释:
[1]陆萼庭《昆剧演出史稿》,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P263。
[2]顾聆森《李玉与昆曲苏州派》,广陵书社,2011年版,P9。
[3] 同上,吴新雷《序》文。
[4]陆萼庭《昆剧演出史稿》,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P201。
[5]同上,P204。
[6]同上,P15。
[7]1992年1月21日,郑传鉴接受洪惟助采访。
[8]1992年2月23日,王传渠接受洪惟助采访。
[9]宋波《昆曲的传播流布》,春风文艺出版社,2005年2月第1版第1次印刷,P218。
[10]沈沉《永嘉昆曲》浙江摄影出版社,2008年版,P66~69,P81。
[11]张亚玲《谈湘昆的艺术特点》,见《湘南学院学报》2007年6月第28卷第3期。
[12]同上。
[13]2014年4月13日星期日,《昆山日报》。
[14]2013年5月7日,乐居昆山网《“昆曲回故乡”走进台企》。
[15]2014年3月21日,乐居昆山网《培养昆曲真正的观众》。
[16]2013年5月31日,艺术中国网《“昆曲回故乡”是实实在在的文化公益》。
[17]陆萼庭《昆剧演出史稿》,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P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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